第65章-《艳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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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到了,她会怎样想?可会有一点点不舍和愧疚?
    萧晏合眼,自嘲地笑了笑。
    “过去,别在这碍手碍脚!”
    “走走走,这里不是玩的地方!”
    “小姑娘,你阿娘怎了会在这呢!”
    清扫战场的士兵,或不耐烦或无奈的声响出传入萧晏耳际。
    他转身闻声望去。
    尸山血海里,有个蓬头稚女跌跌撞撞穿行其间,躬着小小的身子,翻开一具一具尸体,一声声喊着“阿娘”。
    萧晏望着她,鬼使神差上前。
    “大人,你可见我阿娘?”小姑娘又翻开一具尸体,往后踉跄一退,不偏不倚跌在萧晏足畔。
    她转身扬起头,面庞衣衫都占着泥垢和血渍,一双小手更是因为翻扒尸身而污秽不堪,鲜血淋漓。
    “何人是你阿娘?”萧晏拢了扇子,定定问她。
    小姑娘唇口蠕动半晌,咬住唇瓣。阿娘说,无论何时都不能暴露身份。更不能说出她的名字。
    于是,她未再说话,只低着头转向更多尸体处,伸着纤细的臂膀,张着鸡爪般皮包骨的五指,费力地又翻过一具尸体。
    “何人是你阿娘?”萧晏在她身后蹲下,将她扳过身,拂开她面上发丝。
    方才一眼,他看清了。
    好像又没看清。
    小姑娘有些惶恐地退去,他便伸出一只手撑住她背脊,另一只手继续擦拭她面上血污。
    擦拭得越久,露出的面容和越多,萧晏的面色便越白。
    他终于完全看清了她的轮廓模样。
    那一点同那个女人泪痣一样的眉间朱砂。
    细长的瑞风眼。
    还有……残破的衣襟处,露出的胸口那点梅花痣。
    “一别四年,今朝你说你生下了我们的女儿,怎么证明呢?”
    “她七月早产,生于昌平三十三年四月十七。有一双瑞风眼,和你一样的。胸口有颗梅花痣,在和你相同的位置。”
    月余前的话回荡在耳际,萧晏出其地平静,他甚至笑了笑,问,“你叫小叶子?”
    小姑娘看了他半晌,终于点点头。
    “何人、是你阿娘?”萧晏还在问,眼尾一点点泛红。
    小姑娘死要唇口的贝齿松了松,却还是没有说话。
    “何人是你阿娘?”萧晏执着这个问题,眼中已经蒙上水雾。
    撑在女童身后的手不自主施力,一攥便将她单薄的衣衫扯出一个破洞。
    湿哒哒的布帛黏在他掌心。
    不知是因为扒尸时被泥浆的溅落,还是鲜血的浸染,亦或者是昨夜一场大雨的打淋?
    反正,面前这个孩子,脏、瘦、枯萎、残破、狼狈,像极了月前跪在沧州城刺史府大门口求他的叶照。
    “何人是你阿娘?”萧晏的神思已经开始模糊。
    小姑娘看他,又看白骨如山的战场。
    想了想,道,“叶照。”
    “叶照是我阿娘。”
    “两日前,阿娘说阿耶最爱干净,不喜尘埃,不能那样被吊着风吹日晒。”
    她伸手指向城楼,又回身看萧晏,“阿娘还说,她要送他回家,让我等她。”
    她的手指移向南边的芦苇丛,“阿娘让我躲在芦苇丛中,她说她很快就回来的。我等了好久,都睡着了,醒来……”她又看城楼悬挂尸体的方向,“他们就都不在了。”
    “当是阿娘把阿耶送回去了,可是两天了,她还没回来。”
    萧晏站起身,背脊晃了晃,用力敛正自己神思。
    他笑,笑意愈盛,面色愈白,唯有声音开始打颤。
    “你阿娘不是已经带你走了吗?”
    “你们……不是走了吗?”
    “她径直走的,怎么会回来?”
    小姑娘又看那处城楼,回首道,“阿娘带我回来的。”
    “大人,你认识我阿娘是不是?你能给我找找阿娘吗?”
    她伸手抓过他袍摆,又迅速缩了回去,恐手上污秽弄脏面前人的衣衫。
    这人白袍箭袖,腰间环佩,比她在安西长街看到的那些去茶馆中听曲的贵人穿得还要华贵。
    阿娘说,这样的人,大都看不起她们这些贫苦的人,不一定会欺辱她们,但是总也当离他们远些的好,不必徒惹人厌。
    然到这一刻,小姑娘仰着头,还是鼓起勇气道,“求求您了大人,我阿娘受了很重的伤,我们不害人的,也不给人惹麻烦。您帮我找一找她成吗,我只有阿娘。找到了,我们会躲起来的……”
    “找……”
    “我去找!”
    “找,快!”
    萧晏突然冲着那些清扫战场的士兵吼道,然后开始徒手翻那些或堆积如山、或被血水雨水浸泡的尸体。
    从月上中天到黎明日起,东方第一抹光线落下。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找到了。
    萧晏奔过去,小叶子也跑过来。
    真的是她。
    但又仿佛不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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