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数往知来-《是子最无信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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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直盯着脚下的流水一言不发,我等待她回复的心情竟显得如此的急不可耐,我甚至怕她冒出拒绝我的一句话,让一切都随脚下的流水一起逝去,再也找不回来。我开始给她讲述我的故事,从第一眼见到海琳琳、欧老师买我的画、去海边的那所城市、从秋沛那儿学钢琴、自杀的那个吸管厂老板、酷似海琳琳的舞女、我和海琳琳的重逢。在告诉她我在那个黑屋子里被一个我从没见过也从来不会知道是谁的女人拿走贞操时,没有丝毫的犹豫,还有后面跟我发生过关系的形形色色的女人,还有我因为寻花问柳而得了性病的历史。我听着脚下流水的潺潺声对她娓娓道来,尽管我说的时候没有带任何感情色彩,也不是想带着忏悔的心理对她坦白,但我还是从心底希望她能知道我那些不为人知的过去,知道我曾经经历过怎样的人生,让她看到从前的我到底是什么样子,从而决定需不需要跟一个曾经有过被世人所唾弃的经历的男人结发成为夫妻,在以后的日子里相濡以沫。并且,她是唯一一个知道我这些事情的人,也是唯一一个我想和盘托出的人。
我说完的时候夜幕已经笼罩了整个河床,我看不到她的眼睛,我只知道在我说话的过程中她没有插一句话,我一直面无表情的对着河面讲我的故事,像是讲给河里面不停流逝的水讲,而不是对她讲。我们都保持着长时间的沉默,仿佛要等到黑夜散尽带走我讲出来的所有往事。我感受着从河对岸穿过河面飘过来的冷风,我只在等着她的回答,但她什么都不说。
“我想。”我说:“你或许应该说句话吧,哪怕是感慨一下‘好冷’也行。”
她很久之后才说了一句话:“一点儿都不冷,我只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的声音通过横在我们之间的那道黑暗传进我的耳朵。之后她又说时间已经不早了,让我们都早些回去。那一刻,我以为她完全放弃了我,她看清了我卑劣的一面,她也明白了她以前在邮件中对我的那些褒奖和赞美词语用的是多么的谬以千里,但我想,哪怕是在那一刻她才知道也不算晚。
那几天我浑浑噩噩,竟然陷在对于相亲女孩儿的想念之中,尽管我知道什么都已经不再可能发生,但我依然像以前在心中分析海琳琳一样分析她的情况。我一直在心中告诫自己,吃一堑长一智,世事皆得自己做主才行。一天,我在电梯里面和海琳琳相遇,我装作平常的问她早安,她回祝我早安。在她下电梯的时候,我问她用的什么牌子的洗发水,一直都是这个味道。她转过身来,我按着开门键不让电梯门合上。
“早就换了。”她说:“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觉得一直一样。”
那天下班的时候,相亲女孩儿打电话约我去她那儿吃饭,她要做炒土豆丝,希望我上去时能在楼下买几根青椒。那会儿,一群玄鸟正从三月清瘦干净的天空掠过,我才知道那晚她在河边长久的沉默并非出于对我的拒绝,而是在想应该在怎样的时刻用怎样的方式回答我。我拎着在她楼下买的青椒,还有新买的一套绘画用品——我曾经答应过她为她画一幅像。我用手机照着昏暗的楼梯一步步地朝她的房间走去。心中怀着见她之前些许的紧张,还有我即将和她聊的关于我们订婚的事情。
敲她房门的一刻,我三十二岁零二百二十天。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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